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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述:非法传销的反对者;拿牌直销的修正者;中西文化的调和者;养生保健的融通者;天下文章的拿来者;微言大义的思考者;自强不息的实践者;万柜联盟的探索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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国学经典——南怀瑾先生专辑
《大学》《中庸》《佛律与国法》
老师于一九八八年移居香港后,头几年忙于金温铁路的事,又忙于其他投资的事,在香港成立了联盈公司,总经理是李素美,所以许多实际工作的执行,也就落到李素美肩上了。她经常奔波各地,十分辛劳,本来她是身体较弱的一个人,后来竟变成了一个女强人。
但老师心中所系,仍是中华民族的根,也就是文化。在我的印象中,老师有时是随缘做事,不太强求的,但是就在王震义先生走后,老师忽然谈起有关《大学》的事。
老师慨叹的说,对佛学的讲解,已经够多了,对于道家的学术也讲了不少,但是中华文化最重要的儒家四书,只出版了《论语别裁》及《孟子旁通》。而最重要的《大学》及《中庸》,还没有著述。另外道家重要著作《老子》,也只出版了上半部。所以老师说,希望快些把《大学》讲完出版,《中庸》也讲完出版,再把《老子》下半部整理好出版,然后把《孟子》全部讲完出版,这样就完成了他对传统文化的时代使命,责任已了,以后就可以无所牵挂了。
听到老师如此严肃的叙述使命感,既喜且忧。喜的是老师决心要做这些事,都是大家极企盼的;忧的是,老师已经是忙得不可开交,各地访客如云,读者来信堆积如山,外加铁路的事,数不清的各种事,如何抽得出时间来讲呢?
说到这里就想到《老子他说》一书所引起的事。这本书出版后,受到极大的欢迎,许多读者,就急于看到下册。老古公司常常接到询问的电话,有时还有激烈热情的读者,打电话来骂,说:“你们骗人,只出上册不出下册,拖了这么多年,再不出版下册,我们就把上册退还给你们,以示抗议”云云。
老师心中最急于出版的,是讲《大学》的稿子。事实上,已讲过不少次了,每次都由不同的人记录,但整理出来又不甚理想,总感觉讲得不太满意。
这是因为环境的关系,在香港讲课是小班听众,人数不多,所以讲来讲去,难以充分发挥。
老师讲课有个特点,听众越多,讲得越有精神,也越是精彩;后来我建议老师还是亲自动笔写罢。
老师真的自己动笔了。第二年(九七年)三月,当我又到香港时,老师已经写了不少,都是夜深人静时动笔写的,每夜两千字,第二天由宏忍师打字输入电脑。
老师亲手撰写的工作,一共进行了一年,除了宏忍师打字外,谢锦扬及欧阳哲,也忙着从书堆中翻找老师要的资料。这两人也因此学了不少。
到了秋天,我与周勋男从海口回到香港时,老师就把稿子交给周勋男,要他从事核校及编辑的工作。因为全文写得时间太长,可能有前后重复或疏漏之处,一切都由周勋男负责了。
周勋男带着稿子回台湾,认真工作起来,又花了半年功夫才校订完毕,终于在一九九八年四月出版了,书名为《原本大学微言》。
在大陆同步印行简体字出版的,是中国国际战略基金会。说起来也是因为战略基金会同仁们的再三催请,才积极推动老师,完成了这项工作。
当我写此文时,《原本大学微言》已出版了一年,而老师的另一著作《中庸》讲述,也已完成了初稿。依样画葫芦,希望年底可以问世。
在老师致力这些工作时,同时也推动了一本佛教戒律探讨的书籍的诞生。因为佛教的戒律,自从唐代道宣创立“南山律宗”后,只有北宋元照法师着力过,此后千多年来,就未有人作深入而全面的探讨了。有人说,佛门对戒律,不是糊里糊涂,便是照本宣科。其实,戒律是佛教的根本和生命所系,所以佛说:“毗尼长在,佛法长住”。毗尼即是戒律的梵语音译,意思是戒律存在,佛法自然存在;所以佛灭时告诫弟子,今后必须“以戒为师”。
但戒律不是一成不变的,是与人类文化生活息息相关的。除了一些基本戒条,许多规定可能因时代而变更,因方便而修正,同时也要与国家的法律相呼应。
在这方面天主教主就比较合理。例如以往的修女穿戴十分严密,二十多年前,罗马教廷就研究修改,修女可以穿普通人的服装,简单庄重,不要花俏即可。反观佛门的服装,历千年而不变,就是因为没有人研究戒律,故尔不能使有关规定符合时代所需之故。
二十多年前,南老师在《民族晚报》上看到一个连载的专栏,名为“古今法律谈”,认为它把古今中外的法律融为一体的写法很好。不久专栏的作者来见南老师,他原是毕业于政治大学法律硕士班的劳政武,是个才三十出头的年轻人。自此劳先生便常到南老师处请教。老师希望他用现代法学及西洋伦理学的眼光,去研究佛律。但劳政武多年来一直困在政治的是是非非中,又办了一个政论刊物,十多年来脱身不得。
一九九三年,他听从南老师的话,回台北迅速把刊物停掉了,到香港去长住,一边在广东开平故乡办一个“凤仪实验观光农场”,一边在南老师任过院长的“能仁书院”念博士班,目的就是要专心研究佛门戒律。他孜孜不倦地研究了五年,终于完成一部四十万字的博士论文《戒律学原理》。老师对他的认真努力十分感动,因为这个时代,人人追求近利,谁肯下功夫在这种学术上呢?但是这种研讨,对佛教的关系实在太大,也实在太重要了。
这本书重要之处还在于:它不只是就戒律而言戒律,而是把佛教大小乘戒律作一全面的研讨,形成了中国“佛教法理学”(Buddhist
Jurisprudence China),而且与历代中国朝廷的法规关系作了融通性的比较。这本书已于一九九九年三月由台北“老古”公司出版,书名则稍作变动为《佛律与国法——戒律学原理》。
劳先生对戒律的研究并未停止,以后还要继续作更深入及细节的研讨。他打算仿效《罗马法大全》(Corpus Iursi CiviliS),研究出一套《中国佛教戒律学大全》来。南老师很高兴,并希望更多佛教界的人士,参与研究。因此,老师特别为《戒律学原理》写了一篇序文(摭言),也表达了老师的佛教戒律思想。
可叹之人
自从一九九0年起,老师的著术在大陆陆续出版已有二十多种,反应热烈的也有,善意批评的也有,吹毛求疵的也有。但最令人伤脑筋的,是佛学书籍引发的反应。
忽然大量涌进来给老师的信件,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要拜师求道,希望快点大彻大悟的人所为。这可能反映了两个社会现象:
其一是大陆改革开放之后,忽然看到此类的书籍,倍感新奇,造成了一种文化冲击。
文化冲击是美国人喜欢说的。一些留学台湾的美国青年,一两年后回到美国,就感觉社会有了变迁,对自己是一个文化冲击,可见世界上的事变化得太快。
所以台湾的书籍,对大陆读者造成了某种冲击,也是很自然的。而大陆的文学作品引进台湾时,同样也有此现象。
其二是人们对现实的不满,盼望自己成佛可以为所欲为,基本上,这是属于不健康的想法。也有些人是诚心学佛,但是求好之心太切,想拜个老师,立刻点石成金才好。
总之,五花八门,各种想法都有。所以老师感叹不已,有一天竟然说:
“真不该讲那么多佛法,反而使许多人沉迷,而忽略了做人的根本。”
老师希望人人先重视儒家的道理,不但能知道,也能做到,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。既不损人利己,也不假公济私,社会上多了公而无私的人,社会自然安定祥和。
无奈,许多热爱学佛学道的人们,却往往假公济私而不自知。
有一次,一个青年从大陆打电话到老古公司,一定要拜南先生为师。我再三解释,南先生并不收什么徒弟,南先生要讲的,在书中都有了。
这个青年仍不甘心,纠缠不休。不得已,我就问他用的是什么电话?他说是单位的电话。我立刻坦白的对他说:
“打长途电话是很贵的,你私人的事,要单位替你付电话费,似乎不大合理吧!这是学佛的第一条戒,戒贪。”
后来对许多公家电话打过来的人们,我都是这样不客气的提醒他们。可见人们一般都忽略了这些修德的基本。刘备有句话:“莫以善小而不为,莫以恶小而为之”,就是针对这些微末细节的小恶而提醒众人的。
吃的趣事
从前老师在台湾的时候,我只是偶而在老师处与大家一同吃饭。那时是江嫂做菜,做什么吃什么。只是老师睡得晚,到了十点多,下了课,多半要吃一些点心。
老师爱吃附近永康街的上海“蟹壳黄”。后来老师由美国到了香港,许多从台湾去看老师的人,都带了蟹壳黄去。有一次蟹壳黄太多了,一时没有吃完,竟然长了霉点,从此再也没有人带了。
老师到了香港以后,我来往比较频繁,与老师一起吃饭的机会也多了起来。
为了避免耗时的应酬,老师原则是不接受邀请出外用餐的。来访的宾客们,多是约在老师这里晚餐晤谈,所以餐桌上常遇见各路来客。他们之中有大学校长、党政要员、企业界大亨、专家教授、青年学子、出家人等等,籍贯更是台、港、大陆,海内海外,还有很多外国人士。
所以准备晚餐是一个大工程,必须有极大的弹性,因为原以为只有一桌人吃饭,临时又来了很多人,突然要准备两桌,甚至更多。
会应付这个局面的,有阿如(余正如)及欧阳哲,他们都是高手。
但是阿如学了针灸,要到处去义诊,时常不在香港;欧阳哲也忙着办公室的外勤工作。现在虽有固定的厨娘,但一周规定休息两天,这两天就要人客串大师傅了。
广东厨娘的烹任不去多谈,好多次我遇上做菜的人,是阿如及欧阳。
老师吃饭很随缘,给备餐的人绝对自由。
饭好了,老师坐下来,看一看菜肴,过了一会就说:
“有没有豆腐乳啊?”
老师要豆腐乳配稀饭了,好像满桌的菜不合口味。
其实,老师并不是挑三捡四,因为全部假牙之故,有些食物不容易嚼,有时是肠胃不空,不适合吃,所以就改为豆腐乳配稀饭了。
老师对饭食注重调节,他习惯吃花生米,且是自家厨房用盐炒的,保持花生的自然原味。一般来说,老师饭食少,适可而止。
行廉姐曾告诉我,当老师从前每周六在杨委员家给众人讲经,晚餐是杨府上准备的精美上席,行廉姐也是听讲中的一个。她说,那么好的一桌菜,老师只浅尝即止。面对美食当前而能如此,她觉得不可思议,因为知“止”很难。
有一次在香港与老师一同用晚餐,在座的有马有慧、彭嘉恒夫妇,赵海英博士,还有朱守正先生,他是饭后前来的。
说到朱先生,他是一家外国银行的经理,也是多才多艺的一个人。他在经历时代苦难时,除了磨练,还读过不少古书,更学了不少杂学。他的文章好,还曾长期为报刊撰文。
他相人的才能(麻衣相法)更是一流,每当他来,大家就热闹起来了。三年多前,当《人文世界》要复刊时,我即向他邀稿,但他说封笔已久,只送了我一本江味浓的《金刚经讲义》,就算交差了。
回头再说那天晚饭刚过,老师突然问我:
“你会不会做熏鱼呵?”
“会呀!当然会呀!”我立刻回答,接着又加了一句:“我明天就做熏鱼给大家吃。”
大话说出去了,心中却毫无把握,因为已经多年不做这些东西了。
当晚赶快打电话到台北朋友处问个清楚,第二天我动口,欧阳动手,总算做出来一盘马马虎虎的熏鱼。
老师赞美了一番,但我怀疑那只是鼓励之辞而已。
又有一次,是阿如做菜,我建议她做一个糖醋鱼,她说:“老师不吃糖醋味的菜。”我说:“老师不吃,我们大家可以吃呀,一桌总有十多个人嘛。”
糖醋鱼端上桌,老师也吃了不少,可见老师吃东西是没有禁忌的。
最令人发噱的一件事,发生在两位北京客人到香港的时候,这两位是曹越先生及华声报的资深记者王学信。那次我并不在香港,后来我到了北京,听到王先生说起在香港那几天的种种。
他说着说着,忽然话锋一转,说起在老师那里吃饭的情形,他说:
“老师那里的菜,一切材料都很高贵,鲍鱼啦,龙虾啦!鸡鸭更不用提了,只不过,吃起来总不大对劲……”
他接着又说:
“我看老师只吃豆腐乳配稀饭,所以临走的前一天,我就亲自动手,给老师做一顿好吃的。”
我颇为吃惊,心想你这个客人,难道还能做一桌精致的盛宴不成吗?不免好奇的问他:
“你做什么好吃的给老师呢?”
“包饺子呀!”他理所当然的回答:“那是个星期天,我和李淑君、赵海英几个人一齐动手。”
我听到他的回答,差一点笑倒。但我略想了一下,他的话太有理了,有时吃一桌酒菜,还不如一顿饺子可口呢!据他和承德来的王玉祥说,饺子源自北宋首都汴梁(开封),是为除夕夜平安度岁,合家团聚,于交子时的时候守夜,所做的食物,故称为“交子”。后来“交”字加了“食”字边,就成了“饺子”。
我就是开封人,对饺子情有独钟。饺子的学问可大啦,绝非南方人或者泛泛之辈可以了解的。那天的饺子,老师吃得很香,后来还常常提起。
王学信的话,使我回忆起寿公的一件事。
刘安祺将军(寿公),字寿如,黄埔军校二期毕业,从北伐开始军旅生涯,立下很多功勋,长到终身四星上将的高阶。他作风仁厚,在老师的特别班里,是很认真的一员,又是老师教太极拳时的学员。
后来老师赴美了,他下午依旧前来(“十方”十二楼)与我们一同打太极拳。当时基本人员有王启宗、闫修篆、王凤峤、蔡微和我。前三人都曾服务军旅,与寿公有渊源,所以,除了打拳还可以聊聊。
尤以王凤峤老师,是书法名家,与寿公同乡,都是山东人,他在“十方”教书法,也为“老古”的书籍封面题字,寿公也常请他代笔。
由于我常来香港,寿公与老师偶有相互问候的书信,我也就顺便充当信使。
有一天,打完了拳,正要离去,“十方”已摆出了晚餐,一个比丘尼客气的邀我们一同用餐。寿公说:“你们今天吃什么啊!”
“只有一锅素面!”比丘尼回应着。岂知寿公却说:
“好,我就吃一碗吧!”
这句话使我颇为意外,他是四星上将,出入有参谋司机随侍,虽说他不摆架子,但是临时动议就吃人家一碗面,似乎有点那个。
我们在一旁等着,他吃完了面,擦擦嘴,站起来对我们笑笑说:
“今天有人请我吃饭,是五万元的排翅席,菜太好了,我的胃消受不了,所以先吃一碗面,在胃里打个底。”
原来如此。标准的北方乡土习性,饺子和面条,有时真会胜过一桌酒菜呢!
由王学信给老师包饺子的事,使我想到寿公的面。人类各地区各人种习性的确不同,难怪佛说八万四千法门,也是针对不同习性的人的方便教化。
我回到香港后,就建议欧阳,以后来客如是上海、浙江来的,就多准备鲜;如果是北方来的,就请他们吃饺子炸酱面;如果是四川来的,千万少些海味,多些辣椒;如果台湾来的,当然是台菜,“甜不辣”、“三杯鸡”之类的。
欧阳哲是福建人,他做菜喜欢把小鱼干炒入青菜。沿海的人所说的“鲜”,北方人、四川人、及内陆的人,都认为是“腥”,多奇怪呀!
外丹
说到吃,除了吃饭之外,还有吃药,也算老师这里的大事。
老师少年读古书的时代,也涉猎过中医,背过《本草纲目》,通晓《黄帝内经》、《难经》、《伤寒论》及《温病条办》等,老师也背过《汤头歌诀》,会开处方。
《黄帝内经》中有句话,“上医治未病”,这句话据说有两种解释,其一是没有病象时就要医治,意思是病已在身体中潜伏了。
另一种说法是,五脏六腑分属金木水火土,如果病在肾(属水),可能要从肺(属金)或肝(属木)治起,因为金生水,水生木的原故,肺和肝虽未病,但它影响了肾水。这种治法叫做“治未病”,意思是兼顾各个部位的相克相生,标本兼治。
吃药治病是道家的学术,道家的修炼讲究“内丹”与“外丹”。
自身体内所炼成“精气神”之类,称为“内丹”,服用药物就是“外丹”。
举凡治病的药,养生的药,连维他命丸也算,统统应称为“外丹”。
严格说来,连吃饭都应该算是“外丹”,因为不吃饭就会死,人饿了就是“饿病”,吃了饭就把饿病治好了,所以也叫“疗饥”。
道家炼到“辟谷”,可以不吃饭了,才算没有饿病,才可以不服用“饭”这味药。
前面谈到的广钦老和尚,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修行者,所以他已没有饥饿这个病了,只是每天还要吃些水果。
老师不论住在何处,总有满柜子的药跟着他。那些药并不是只为自己吃的,而是为了方便他人。
大约是学过中医的原故,老师擅长观察人的健康状况,常常一眼望去就道出你的病。因此也就常常包了药给人服用,使小病及早治好,不致成为大病。
为方便计,老师多用台湾的科学中药粉,每次谢锦扬到香港去,都带了许多。
有一次,一个学者老远从北京到香港来,他有计划提出,请教老师的意见。老师没说什么,只对他说:“你的身体有问题,要小心调治。”
记得厦门南普陀的妙老,最后一次到香港来,对老师说到自己的计划,并邀老师再去厦门讲演。
但老师劝他,快点交棒吧,自己年纪大了,专心修行才是。过了不到一个月,妙老就过世了。可能老师那时已看到妙老的病不轻了。
有人开玩笑对老师说:“老师真有些像扁鹊呢!”
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,老师如果叫谁吃药,还真没有人敢说不吃。大家心中在想,可以吃药总算不是太糟的病,如果听见老师说:“快点放下,专心修行吧!”那还真使人有些毛骨耸然呢。
好在,老师也说过:修行可以转变命运。记得蒋经国先生经由老师指点修养之道,本来说可延寿两年,结果多活了四年。
社会责任
有人说,生活在社会上的每一个人,都负有社会责任;这是说,每人除了个人的、家庭的责任外,所做的事情,实际上与社会上大众和生活环境,都有关联,称为社会责任。
举例说吧:乱丢垃圾,车子乱放黑烟,以及浪费资源,如水、电、纸张等等小事,都影响了社会上的他人。
爱惜资源的人,常会被人误会为小器,以为是为了省钱之故。殊不知,断电缺水,大气臭氧层破洞扩大等等,受罪的是大家。
从前读到《永嘉禅宗集》中的一句话,大意是说,愿生生世生不生在边区。当时很不明白其中的道理,还请教过老师。
老师说:“边区生活困难,文化落后,连求生都难,受教育更难,更听不到佛法。所以佛门从前规定,一百里以内有人讲经说法,都要去听,不去听就算是犯戒。”
现在看看非洲落后地区的苦难人民,过着半人半动物似的生活,如果生活在文明社会的我们,不知珍惜资源,将来的果报是很可怕的。
所以地球需要大家爱护,社会国家也要大家爱护,这就是社会责任。
但是许多人不了解社会责任,故尔不加重视,所以发挥社会教育功能,使大家了解自己的社会责任,也成了有识之士的社会责任。
今年二月,刚过了农历新年,统一公司的林苍生总经理,从台南打了一个电话给我,约定二月二十三日到老古公司来,一同研究把老师的《原本大学微言》制作成录音带的事。
林苍生先生认识老师也有二十多年了,对老师的文化教育推展工作,一直非常支持。还记得好几年前,他说要买一批老师的著述,带到大陆去送人,因为他要去天津参加一个民办性食用油会议。
我告诉他,复旦大学已出版了不少简体字的老师著作,不必由台湾带了。我又立刻传真给上海的王伟国,请他代为准备一批书籍,待林先生到上海时交给他。我还告诉王伟国说:“如果林先生付给你书款,你就收下,如果不付给你,你也不要向他要。”
林先生当然付了款。他除了支持有意义的文化活动外,本身也是极重修养的人,因为他们行事笃实,作风诚恳,也就成为统一公司在社会上的部分形象了。台湾的企业界,领导人的风格和品德,影响了人们对他们公司的信心,因为制度固然重要,制订制度及施行的,到底仍是人。
再说《原本大学微言》这本书,出版不久就有了回响,那是美国的王震义教授,他来信说:“南老师之《大学》,又是一部奇书,为了解释一部书,却说出了一部中国文化史,而又是学院派的学者们无法说出者。”
有这样看法的,接着就是林苍生先生和陈定国博士。他俩见面时就讨论了如何推广这部书,使它成为方便读、又方便听的形式。因为许多人没有时间“看”书,却有时间坐在车子里“听”书,如能制成录音带或CD,就方便了。
二月二十三日,林苍生先生一行三人,准时来到老古,我事先也约好了周勋男及吴琼恩教授。那天李素美刚好来台湾,外加郭沙弥及詹曜嘉,大家就一面喝咖啡,一面热烈的发言讨论。
吴琼恩是政治大学公共行政学系的教授兼主任,他在美国完成博士学位后,深感行政管理这门学问,除了西方的学术外,一定要兼融中国传统的管理哲学。因为中国儒家、法家、道家和佛家,都包涵有管理哲学。吴氏著作很多,而《行政学》(台湾三民书局出版)一书,被认为是研究深入,见解超越的管理学著作。
吴教授常在讲演时,建议学子先读《论语别裁》,才易进入中西管理学术的领域。学生中也有人反问吴氏:“论语与管理何干?”但读后始信服吴教授的话。
闫修篆先生幼读古籍甚多。他常说,社会上多一个明白人,社会就多一分光明,南老师的著述启发人的智慧和光明面,所以老古的回头书,多数被他买去送了人。他说这是尽一份社会责任。
说到闫修篆先生,他那时担负“老古”公司的管理责任已有八年之久了,等待老师安排接手人。一九九七年七月,周勋男从正中书局提早退休,意在学术及著作方面多些时间。
经过我再三游说,他终于接下了“老古”的工作,十二月开始上班了。这时《原本大学微言》正在紧锣密鼓的出版阶段,到了五月,这本书印好了,再到九月,他却请辞“老古”的负责工作,因为身体健康的原因。实际上,他认为自己不适合管理工作,事倍而功半,希望回到学术的领域中。
怎么办呢?好在天无绝人之路,千方百计请到了郭姮妟小姐,她在美国的大学主修商业,硕士研究是教育,能文能武。年轻的郭姮妟带给“老古”革新和朝气,“老古”有了新的门市,装了网路,办公室也焕然一新。进了门市部,空中还飘送着柔美的音乐呢!
老师永远不肯以商业方式推广自己的书,他常说:
“不要去求人家买书,要买书就到‘老古’来买好了。”
其实,过去的许多年也就是这样经营的,既无广告,也没有业务推广工作,只采取“姜太公钓鱼,愿者上钩”的办法。
老师连金鼎奖都不要,还在乎推销吗?可能老师早已知道,社会上终究是有“所见略同”的人,所以口耳相传就可以了,反正书出版了,已经尽到了社会责任。
“老古”公司在这种不经营的经营原则下,却屹立不摇,在台湾生存了二十多年,所依凭的,是货真价实的文化精神,以及口耳相传的社会支持。
许多人说,“老古”的存在是个异数。
但是老师的说法是:动机纯正,果报必是正面的,这是宇宙间千古不移的因果律。
接棒之谜
有一天听到人说,南老师的接棒人又出现了一个,在台北附近某处说法。说到这个人的名字,也没有人知道。
一个人出了名,自然而然的有许多自称是接棒人的人出现,所以常常有人向老师恭喜:
“老师,你又有一个接棒人了。”
老师离开台湾十四年了,许多自称为接棒的人,渐渐浮现,到处都有。不仅是台湾有,大陆也有。
有一次,大陆有人打电话给老师,说你的王姓接班人到北京大学举办禅七活动,请老师确认一下。
老师立刻写了一封信,立字为凭,全文如下:
敬启者:
近来传闻,有人在北京以及大陆各地,自称是我门生弟子,宣扬禅宗,传授禅学,而且还背上我本人照片,自称是代师传道,显系从事学术诈骗及毁谤名誉行为。
本人一生,除在各大学学府正式授课以外,从来不以师道自居,私自收授门徒,传授禅学及道法,如有此举,等于以此招摇捏怪,蒙骗世俗,诬蔑先圣先贤正法眼藏。如有少数不良分子,以耳食唾余,旁听戏论,借此而谋衣食生活,诚为可耻可鄙。
自古以来正统禅宗之徒,皆以“言语道断,心行处灭”为指归,从来皆超然物外,逃名逐世犹恐不及,何至自我宣传而欺世盗名为事。
特此驰函先行声明。
敬请
鉴察
南怀瑾启
一九九四、十一、二
从前有一个梅子和尚(大梅山法常禅师),只为师父马祖道一一句话而悟入,就自己去修行了。后来他师父不放心,派人去测验他,对他说:从前师父说“即心是佛”,现在说法不同,而是“非心非佛”。
梅子和尚听了,就说:这个老头子一天到晚惑乱人,我不管他怎么说,我只认定了“即心是佛”。
师父听到了梅子的反应,很高兴的说,“梅子熟了”,表示他行了。
至于说是不是接班人,那又算得了什么呢?
梅子和尚自己肯定自己,师父也肯定了他,能自信自肯才是重点,不干接班的事。
当然,如果心中犹疑,不能自肯,不免要把老师这个招牌顶在头上,或把照片背在背上,以昭告世人:请相信我!我是有来头的,间或涉及名利,则另当别论。
当六祖慧能受到五祖的传法及肯定,正式成为接班人,他连夜跑掉,那里敢说自己是接班人呢。所以许多明眼人说,老师真正的接班人,一定是大家都不知道的。
古代有一个禅师,门下许多学生,大家相互猜忌,到底谁是接班人。有一天,禅师说:“我的接班人出生了。”
又过了几年,这位禅师说:“我的接班人正在放牛。”
终于有一天,他说:“打开山门,我的接班人来了。”
出门打开,看见一个衣衫破旧的年轻和尚,他是来挂褡的。
后来,这个挂褡的和尚,真的成为接班人了。
老师的接班人,也许正在放羊,也许正在上学,总之,他早晚会出现的。
当然,这也只是我的揣测罢了,谁知道呢!
但老师的看法又如何呢?多年来,他虽然带领大家“打禅七”,并且印行了这方面的书,但他认为,那只是教大家初步的静坐和禅定而已,实际上并未讲述或传授过真正的禅宗。
老师还曾说过:“如果我讲禅宗,门前草深三尺。”
老师认为,真讲禅宗的话,没有人来听,所以门前的草会长三尺高,就是“门前冷落车马稀”的状况。
现在及以往,老师门前总是车水马龙,证明他没有讲禅宗。
老师认为,如果学了禅定的同学们,得少为足,浅尝辄止,但却自以为是,自称悟道,又妄为人师,变成狂禅,这是老师所担心的,也是极痛心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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